本帖最后由 迦阡陌 于 2009-4-16 12:20 编辑
宿命
那年叶子只有十七岁。
国庆时节的天气,虽然飘着几许秋意,但暖暖的阳光还是褪去了秋的清爽,显得仍旧温暖。叶子是跟随担任评委的父亲来到了X市一所大学参加运动会的。
运动场上人山海,各种项目的参赛场上都围观着无数激情喝彩的人。叶子对篮球是个外行,但还是被拉拉队奋亢的喝彩声喧染了,充当到了这一行列。一场终了,她感到嗓子都要扯破了,转身挤出人群,跑到了卖冷饮的老太太的跟前。
接过雪糕,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股凉气瞬间渗透了全身。她把手伸到了口袋,却怎么也摸不到钱了。翻遍到所有口袋却没翻出一分钱来。老太太有点不太高兴了,看着咬了一口的雪糕,叶子急得头上直冒汗。
“阿姨,我钱包丢了。”
“什么,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买东西怎么不先看看口袋呢?哎呀,每支雪糕就挣这么几分钱,你说这得卖多少个雪糕才能赚回来呀……”
叶子的脸红到了耳根处,头埋得很低,心里恨死了那个偷走他钱包的贼
“给我一瓶汽水。”说话的是个男生。约有两米高的身材,活像一颗树一样罩在了叶子眼前,白色的背心显得肌肤更加黝黑,正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小姑娘,你这算怎么回事呢,没钱就别买,真是的。”老太太发起了牢骚。
“噢,是这样,她的雪糕算的好了。”说着,“大个子”将钱递给了老太太。
叶子“嚯”地抬起头,撞到的是一张灿烂而俊朗的笑脸,她第一次感触到异性的眼睛竟会如此温柔、亲切。
叶子开始捕捉“大个子”的影子。他的球打得很棒,投球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他那将近两米的身高还真占了很大优势。
一连几天,叶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大个子”,他白杨树一样挺拔的身材在她的眼中是那样完美,然而,她却不敢靠近。
比赛活动结束了。在颁奖台上,叶子又看到了那张笑脸。仪式结束后,叶子挤到了他跟前。
“谢谢你,上次还没有来得太给你说谢呢。”
“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噢,那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柳叶,h市重点中学读高三,你呢?”
“我叫江河,就在这所学校,大一。”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给我写信吧,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叶子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地址递给了江河。
接过地址,江河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年的高考热潮掀起。填报志愿前柳叶犹豫了,她拿出了江河写给她的信,字迹飘逸,文笔也不错。叶子的脸变得绯红,她知道一颗初恋的种子已经在心中萌芽。于是她决定放弃最初的志愿,选择和江河相同的学校,并写信告诉了他。此时她正在等待江河的回音,她甚至想象到了江河看到信后欣喜的样子。
当她将这一决定告诉父亲时,得到的是极力的反对。他知道凭女儿的平时的成绩来看,考上重点大学难度不大,而且女儿一向都是一个积极向上、自命不凡的女孩子,怎么会甘心报考这种普通大学呢?
“爸,我怕我做不到。”
“这好像不是我女儿说的话。”
叶子的头埋得更低了,就在这时母亲喊她接电话。
“柳叶吗?我是江河。”
“江河,你怎么给我打电话,收到我的信了吗?”接到江河的电话,叶子喜形于色,这一切都撞在了父亲的眼睛里。
“柳叶,你怎么可以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
“以你的学习成绩和家庭教育,怎么可以报考这种普通大学呢?而且你并不喜欢这个专业。你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胸无大志,选择自己不的喜欢的学校吗?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选择,你这样轻易地放弃,将会成为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江河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叶子你知道吗,选择只有一次。”
“好了,江河,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啪”电话被柳叶挂断了。
父亲站在门口,看着正背对着他秉烛夜读的女儿,心情沉重地为她拉上了门。
柳叶终于考上了她曾向往的北京大学。
在柳叶的强调下,江河每周都会给她发一封信,她也会回复他,他们畅谈学习、政治、人生,他们的话从来都与爱情无关,却似乎又紧密相连。
每个假期他们总会匆匆地见上一面,然后各自回家。每当叶子去看他时,他总是即欣喜又惆怅,温情的眼睛里总会挂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伤感。
“江河,你有事瞒着我。”聪敏的叶子觉察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面对江河的一再否认,柳叶不好现追问下去,但她真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相见的日子总是美的,但也是短暂的。
终于有一天,叶子带着女孩子的羞涩向江河表白了。
时间就是那一霎那凝止了,只有车水马的渲泄声在深寥的黑夜作着回应。叶子沉醉的表情在江河惊悸、迷乱的失措中一滴滴褪去,就像秋天飘零的落叶。
“难道三年了一点都没有发觉吗?”柳叶不明白他怎么会有那么一处不可名状的表情。
江河只是愣愣地站着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柳叶的心口有把刀尖在轻轻地剥。
“我、我只当你是妹妹。”
“谁要做你的妹妹。”泪从那双痛苦、愤怒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
“我只要你告诉我,有没有喜欢过我?”
“叶子,我们都还小……”
“不要你来教训我,这些道理我懂,但不是所有的感觉都可以在理智的防线上囚禁下去的。告诉我!”
“没有”江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柳叶看到有一滴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挤了出来。
“你在撒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江河没有看她的眼睛,他害怕那双眼睛会融化了自己刚刚组装起来的坚强。
“不敢看是吗?那就证明你在撒谎。”柳叶眼里灰黯的灯火闪了一下。
“我没有撒谎,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江河像一头野兽一相吼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焰,紧紧地盯着柳叶。他高大的身躯此时在柳叶面着显得恐怖与陌生。柳叶感到有那把刀尖已彻底扎进了她的胸口,她的心在滴血……
那个高大的身影从她眼前迈开了,愈迈愈远,消失了……
她恨他,恨得心口发痛。
信,在他们之间也断了纽带。
一年后,江河毕业了。
又过了一年,柳叶也毕业了。
分配前,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他。恨他,想他;想他,更恨他。男女之间的感情总是这样复杂交错,让人欲罢不能,痛苦不堪。
“本来他成绩不错,学校预备让他留校的,可他执意要回老家去,好像现在在一所县中学教书。”柳叶找到了江河的班主任。
叶子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热爱故土,还是逃避与她的再次纠葛。
带着疑问,拿着江河曾给她的地址,她来到了他的老家,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北方小县城,叩开了那扇酷似仿古的门。开门的个老太太,叶子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江河的母亲。
“您是江伯母吧?”
“你是?”
“我叫柳叶,是江河的朋友。”
老人热情地招呼柳叶进屋。
这是一个不很殷实却很洁净的小院。江河的父亲正在院子里摆花弄草,看到叶子进来也热情地打招呼。他们都是离退休的小学教师。这人师表的他们待人谦逊、热情,打消了柳叶刚开始的拘谨。
叶子一边喝着江母沏的茶,一边环顾着房子。突然她发现里屋的写字台旁坐着一个女人,齐耳的短发,好像埋头写着什么。
“这位是?”
“这是江河的妻子。”
“啪”叶子感到天璇地转,一瞬间人像棉花一样弹了起来,茶杯无情地从手中滑落,击起清脆的一声响。
里屋里的那个女人出来了。不是走出来的,她那近乎单薄而无助的身体是在另一种支撑物的协助下才得以完成的,那便是轮椅。她是一个残疾人!
她看上去并不年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也不漂亮,脸上还有点点的斑痕。柳叶的心突然感到很痛,是一种震憾、惊悸、失望、愤怒交织起来的切肤之痛。如果江河的妻子是一位年轻、漂亮、健康的女人,柳叶也就认了,但眼前的这个病颠颠的女人,使她怎么也不能把她与江河用“夫妻”两个字联系起来,她用一种不能致信的眼神打量着轮椅上的她。
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显得相当平静,对柳叶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用女人特有的宽容与温柔微笑地回应着她。
“你就柳叶吧,我听江河提起过你。”女人的声音却很圆润。“我等了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柳叶希望所有的疑问都能在此时得到一个圆满又合理的解释。
她并没有直截回答叶子,而是将一本笔记本推到了柳叶的面前:“看看吧”
柳叶打开笔记本,从那熟悉的字体中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河的日记本。她在用心看着,关于江河的一切她都会激动不已。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深沉的爱恋却又不能承载的痛苦与茫然,那份爱是那么的疯狂与执著,痛苦而不能自拔,看到这里,柳叶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洪流冲击着。因为这个被爱的女人就是她,她的脸因幸福而涨得通红。 |